第一卷之喻恒的自述(1 / 2)
读高中那段时间,我养成了反复做同一件事情的习惯。我的书架上摆满了小时候买的机械模型,那时候,我总是很早起床,把那些模型全部拆一遍,然后再一个零件一个零件地组装完整。再然后,无限循环。如果那天没有什么别的事情,我会这样一直待在房间里,不吃不喝,一句话也不说,从太阳刚刚升起,一直到深夜繁星满天。
在别人眼里略显异常的行为方式,我却极为享受。这种机械化、无需耗费脑力的动作,总能让我的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。重复的拆卸、组装,我的大脑像A4纸一般空白,又像广袤的沙漠一样荒芜。在这种状态之下,我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,那个世界里安宁静谧,没有喧闹,只有我一个人。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抽干了血液,剥离了皮肉,就像一具冰冷的骷髅行走在这人世间。每天早上六点起床,深夜十二点睡觉,日日夜夜,天天年年。我一刻不停地忙碌着,却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,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忙。
高中毕业,步入大学,进入家族企业工作。如果以上帝视角来观看我的人生,我想,那一定是一条笔直的射线。射线只需要固定好起点和角度,就能马不停蹄地奔赴既定的远方。
有一天,在喻家所有人都在场的情况下,爷爷突然宣布我被订婚了。
我仅仅只惊讶了半秒钟,神情便又恢复了常态,就算他之前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件事。
在这世上活了将近三十年,总有一些匪夷所思又莫名其妙的事降临在我身上。其实我当时很想质问他:婚姻在您眼里算得上是一件终身大事吗?但我忍住了,没有问。因为问了也没用,无论他回答什么,“我被订婚”这个事实也无法更改。
于是,我冷静地接受了这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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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见初晨的那天早上,我很早就醒了。天才刚亮,却再也睡不着。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起床、洗漱。穿戴整齐之后,我站在窗前,望着外面萧索的景色发呆。
我不是什么感性的人,至今也没有真正接触过爱情。身边虽然从来不缺少女伴,但那都是逢场作戏罢了。一想到跟一个陌生女人订了婚,心里多少有点抵触。不懂爷爷是怎么想的,为什么非要把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硬凑在一起。
早上八点,家里的佣人开始做事。我慢吞吞地下楼吃早餐。早餐是牛肉面,牛肉不嫩,面条太软,汤水太清。家里的厨师总不能让我满意,可是爸妈说,这面很好吃。我突然丧失了胃口,潦草地吃了半碗之后便去公司上班了。
我们公司的员工很有趣,他们提到我的第一反应是:我们老板是个很守时的人。我想这指的应该是,如果早上九点上班,我是绝对不会在八点五十九分或者九点零一分进公司;如果下午三点开会,我永远不会迟到或者早到一秒钟。当时钟的指针刚刚指到规定的时间点时,我才会准确无误地出现在需要我出现的那个场所。
我的秘书李理曾问,您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?
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一个很有效的办法便是交心,尤其是在老板与秘书之间,深度的交往是良好协同合作的基础。于是,我很诚实地告诉了他自己内心的想法:
我从来不迟到,是因为我是老板,要为员工作出表率。但同时,我又很不喜欢这份工作,应酬、开会、谋划着如何把别人的钱塞进自己的腰包,这对我来说全都是些令人厌烦的事情,所以我从来不早到。有时候上班来得早了,我宁愿坐在车里发呆,不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走进公司的大门。
我这番话显然为难了他,李理明显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。但为了避免气氛的尴尬,他笑了两声,说:“老板,您真幽默。您是我见过的最认真负责的领导人了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只能礼貌地回答。
可是,难道是我的表述方式有问题吗?我丝毫感觉不到哪里幽默了。
如果说我对那个即将见面的陌生女人有什么期待的话,在去约定好的餐厅的路上时我想,那就是,我希望她能够懂我,哪怕只能懂我的百分之零点一也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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