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何不倾覆?(1 / 2)
扈赫分了神,那一脚没能踢中陆戟,被陆戟闪身躲开。
一脚落空,扈赫还要再次出击,尚未来得及蓄力,陆戟凌厉的拳头已携着劲风逼至眼前,扈赫看出陆戟没有用全力,接住那一拳,顺势抓住陆戟的手,身体微微后仰,化解了三分力道,正要掰折陆戟的手,陆戟却突然改变拳风曲起手肘,显然是早就看穿了他的意图。
这时再躲已是不可能了。
陆戟以手肘为利刃,用力往下一击,正好打在扈赫胸口。
咔嚓。
扈赫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肋骨断裂的声音,断掉的骨头似乎戳进了心肺,心脏传来剧痛,有那么一瞬,他甚至连呼吸都没了。
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,扈赫偏头,同样吐出一口血来。
观景台上的胡人按耐不住的大喊,纷纷将手边的东西扔向场上,表达着对刚刚这点变故的不满。
明明方才扈赫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,扈赫的动作若是爽利干脆一点,陆戟现在说不定都已经见阎王去了,可就是扈赫迟疑的那么一会儿,场上的情形便发生了逆转。
陆戟这样的人,一击无法毙命,后面如何便都不成了。
忽鞑的脸绷得死死的,横亘半张脸的伤疤扭曲,散发出狰狞的杀意。
扈赫是远昭国人,并且曾经和陆戟是很亲密的朋友,正是因为如此,忽鞑才把他排在第三个上场,好打陆戟一个措手不及。
他知道远昭国人讲义气,陆戟随了陆啸的脾气,更是绝对无法对朋友下手。
只要扈赫抓住陆戟心软这一点,这一局,陆戟必死无疑,不过扈赫没想到的是,最最紧要的关头,竟然会突然冒出一个孩子。
如果他没听错的话,刚刚这个孩子喊了一声‘爹’,而被他叫做‘爹’的那个人,是陆戟。
虎狼一样的褐色眼珠转了转,忽鞑看向窝在楚凌昭怀里的苏湛:“你是陆戟的儿子?”
今日的比试苏梨和陆戟有意瞒着苏湛,没有告诉他,今日还特别嘱咐岳烟看着他不要乱跑,然而刚刚楚凌昭看情势不对,在让人去把楚怀安拉回来的时候,便让人顺道去接了苏湛过来。
苏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,一来便看见自己的父亲在与人打架,还差点被杀死,这会儿还惊魂未定,听见忽鞑问话,他偏头看了忽鞑一眼,认出忽鞑穿着的衣服是胡人特有的服饰。
他年龄尚小,不懂国与国之间的纷争,却清楚记得,让边关那些将士浴血厮杀的就是胡人,穿这样衣服的人,都是他们的敌人!
现在这个敌人和他们的天子同坐,说明敌人的身份也不低。
在苏湛的印象中,胡人一族地位最高的便是他们的王统。
小小的脑袋细细观察思索着,那眼神是超出这个年龄的睿智冷静,一点都不像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,忽鞑被苏湛的眼神看得不舒坦起来,他刚要说话,苏湛两手交握,煞有其事的拱手行了一礼:“回王上,我叫苏湛,是前尚书府的嫡外长孙,苏良行是我外祖父,苏梨是我娘亲。”
他没有说自己是不是陆戟的儿子,只是搬出了自己以前的身份。
忽鞑对嫡外长孙这四个字并不是很理解,但他知道,在远昭,当儿子的,必然会随父姓,苏湛既然姓苏,那便和陆戟不是父子关系。
不过刚刚苏湛喊的那一声他又听得十分清楚,不由拧眉道:“陆戟既然不是你爹,你刚刚为什么要那样喊?”
“我爹早些日子被人打死了,方才隔得远,我瞧见那场景与我爹死那日十分相像,便不自觉喊出了声。”
苏湛极平静的回答,心里还记得苏梨回京时撒的谎,倒是首尾呼应。
说完,他又仰头看着楚凌昭,规规矩矩的开口:“请陛下恕罪,阿湛刚刚失仪了。”
楚凌昭将苏湛一系列的表现都看在眼里,心中微微惊诧,没想到苏湛年岁这样小,却只花了短短的时间就看出了忽鞑的身份,并且从容不迫的应对了忽鞑的问话。
这样的气魄胆识,别说一个才五六岁的孩子,甚至连朝中很多大臣身上都是没有的。
陆戟究竟倾注了怎样的心力,才教养出这样聪慧懂事的孩子?
“你年岁还小,朕赦你无罪!”
楚凌昭轻声说,抬手揉了揉苏湛的脑袋,心底莫名软了一下,许是所有初为人父的男人,在看见孩子以后,都会不自觉的心软一些。
忽鞑对苏湛的回答不大满意,目光未曾移开,还想再问,楚凌昭冲一旁的宫人道:“苏小少爷受惊了,送苏小少爷去他娘亲那里。”
“是!”
宫人立刻上前带着苏湛去往苏梨身边,忽鞑的目光一直追着苏湛,隔着人群远远地看见苏梨把苏湛抱进怀里,复又释怀,原来是那个县主的儿子,难怪口齿如此伶俐,日后长大了恐怕不会是个好对付的。
早在苏湛第一次发声的时候苏梨的注意力就被分散到他身上,然而楚凌昭抱着他,忽鞑又在旁边看着,苏梨只能隐忍克制这不敢上前。
“阿湛,方才陛下和王上与你说什么了?”
苏梨抱着苏湛低声问,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,既因为场上的比试焦灼不安,又担心苏湛的身份被忽鞑发现会出现什么隐患。
“那个王上问我是不是陆戟的儿子,我告诉他我姓苏,是前尚书府的嫡外长孙。”
苏湛软软糯糯的回答,应对得极好,苏梨在他额头亲了一下夸赞:“阿湛说得很对!”
苏湛并没有因为得到夸奖而开心,他抓着苏梨的手,扭头严肃的看向场中,低声问了一句。
“娘亲,输了的人,是不是会死?”
他不了解今日的比试是生死局,但从刚刚的打斗他看得出来,爹爹和那个蓬头垢面的人之中,只能活下来一个。
“阿湛。”
苏梨抱紧苏湛,将他的脑袋扭过来靠在自己肩上,不让他去看场上的杀戮与血腥。
“那日你说自己是爹爹的负担,爹爹不要你了,这句话是错的,你爹爹很爱你,刚刚的情况那样危险,若不是为了你,你爹爹可能已经不在了,你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,他很需要你,你知道吗?”
“我知道。”
苏湛回答,声音有些发颤,身子也跟着微微颤抖。
他其实害怕极了,因为场上那些铿锵的兵刃相击声,他不知道,那些刀光剑影中,自己的爹爹会受怎样重的伤,会不会死掉。
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,从小到大都只有爹爹。
虽然爹爹很严厉,陪他的时间也很少,但他很崇拜爹爹。
因为爹爹杀敌很厉害,也很聪明,只要和爹爹在一起,好像天塌下来也不用害怕,可如果爹爹不在了,他的天也塌了。
“娘亲,我错了,那天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。”苏湛哽咽着说,眼泪终是掉了下来。
楚怀安被侍卫架回等候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,顿时黑了脸:“谁让你们把这个小屁孩儿带来的?还嫌现在的状况不够乱?”
说完,推开那两个侍卫,伸手拽住苏湛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怀里。
苏湛这会儿正害怕,也没跟楚怀安斗嘴的心情,小脸涨得红彤彤,眼睛水汪汪的可怜极了,楚怀安撩起袖子胡乱在他脸上擦了擦,满不在乎道:“哭什么,那个喝醉酒的混蛋能着呢,谁死了他都死不了!他那么爷们儿的人,怎么生出你这么娇气的种?”
“……”
苏湛被怼得表情一僵,满腔的害怕难过消散不少,边抽噎边小声反驳:“我……我才不娇气!还有,你……你才是混蛋!”
他不允许自己被楚怀安看不起,更不允许自己的爹爹被贬低。
“不娇气那就给我擦干眼泪,好好看看真爷们儿是怎么揍人的!”楚怀安说着坐下,把苏湛翻了个面抱在自己腿上,端端正正看着场上的决斗。
这样的方式在苏梨看来未免太过残忍,刚要开口阻止,却听见苏湛握着小拳头一脸坚定道:“我再长大一点,也会这样厉害的!”全然没了方才的惶恐不安。
“厉不厉害等你长大一点再说!”
楚怀安戳着苏湛的后脑勺说,鼻间忽的一热。
“侯爷,你受伤了!”苏梨提醒,楚怀安伸手一摸,果然摸到一手殷红的鼻血,苏梨忙拿了绢帕递给他。
“无事,是刚刚那一跤摔的,不用管我。”
楚怀安淡淡地说,拿着绢帕擦了擦,见鼻血没有要止住的意思,索性直接用绢帕把鼻子堵住。
他今天的状态很不对,先是精神不济到要用自残的方式提神,刚刚跃下等候区却连站都站不稳,如今又流了鼻血,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人。
“侯爷真的没事吗?还是请御医看一下吧。”
苏梨不放心的问,楚怀安弯眸笑起,又恢复平日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模样。
“阿梨可是在担心我?我不过是流了点鼻血,阿梨就心疼了?看来,在阿梨心中,我比场上那位的分量还要重得多啊。”
到了这个时候,他还要把自己和陆戟一起做个比较。
苏梨无语,心里那点担心被他三言两语分解,语气平静道:“侯爷的身体自己有数最好,是臣女僭越,管得太多了。”
说完,她再度将目光投向场中,再不被其他事情干扰。
楚怀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半晌,轻轻捏了捏苏湛的耳朵:“你娘亲跟别人说话脾气也这么冲么?”
“不,娘亲跟我爹爹说话时就很温柔。”
苏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让楚怀安揉捏,一脸认真的回答,楚怀安戳了戳他还挂着泪痕的脸颊:“你懂什么,没遇到你爹爹以前,她跟我说话更温柔!”
苏湛不服气,拍开楚怀安的手:“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事惹娘亲生气了,娘亲是很讲道理的人,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对一个人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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