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鞘(2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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解凌遇挪到夫诸一侧,整了整鞍子,道:“说了。”

解珠松开他,嘻嘻一笑:“那就好!我哥那副样子是不是特别好玩?今天不叫你笨鱼了。”

解凌遇整个耳廓都被扯得隐痛,不过他并不在乎,仍是那副宠辱不惊的表情:“就要动身了,白日骄阳毒辣,前辈还是少费些口舌。”

解珠闻言秀目一瞪。

寻青驻足,戴正道冠说道:“水我已备足。”

解珠又消了点气,道:“烙仙楼,烙仙楼,说要往那高楼去,可知路该如何走?”

寻青抚了抚鹤颈:“你知道?”

解珠掐腰扬眉:“我可是常客。”

阿楚扯着嗓子叫了两声,不知在应和什么,解凌遇则注意到,解钏的两只狐耳已经收回,身子也转回来,正在几步之外看着自己。

眼神交会时,解钏就抬步往这吵闹处回了。

又听解珠说道:“凉州府西侧二百里处,名为赤滩,赤滩中的古城叫做‘灵犀’,正如这城名起得一般,须得心有灵犀,才可见城门而入,”她也翻上浑闯马,把玩着自己的小辫,“至于烙仙楼就更难寻了,小鱼,你要去那楼里找何人,做何事呢?”

解凌遇连忙看回她脸上:“去找一个爱修首饰的妖怪,接一把天雷劈断的青玉簪子。”

“天雷……青玉。”解珠喃喃。

解凌遇则是眼前一暗,是解钏翻身上鞍,衣角掠过他面前——接着就空出前半只鞍子,垂眸看向他。

要我拉你?像是在这么问。

又换回解凌遇面色紧张心跳惶惶了,他不自觉挽起青衫过长的袖口。

却听解珠哈哈笑了起来:“小鱼小鱼,你这一路定是一帆风顺。”

解凌遇跃上鞍前坐定,靠回那副如隔三秋的胸膛,问道:“我有灵犀,可入城门?”

“有城主带路,又岂止是城门!”

言罢,解珠撇开三个男人,率先扬长而去。

或许话只说一半是所有狐狸的通病,解珠这话,解凌遇听得一知半解。

烙仙楼主,灵犀城主,这二者有何关联?

此刻狂沙都被他尽力排开,沿途天高云淡,并无半缕气浪绕身,倒像是偌大沙海被他开出一条蔚蓝长河,再也不必顶风而行,四人三座驾也就一字排开,同速前进。

带路的人又是谁呢?

解凌遇看看解珠,看看寻青,甚至还看了夫诸。

最后他看向卧在自己肩头的白狐。

上路后不久解钏就不在他身后了,完全没有带路的意思,化成小狐趴在他腿上颠簸了一会儿,竟愿意让他抱。后来又跳上他的肩背,前后四爪各分两边,身子绕过他颈后,尾巴垂至胸前,此时正在闭目养神,卧得依旧极稳,就像是给他围了一圈狐毛襟领。

顶着骄阳,倒也不热。千年妖寒得了应验,到他身上就成了凉爽。

看来先前说了那么多混账话,并未导致解钏的疏远。

解凌遇渐渐回过味来,就不觉得前路渺茫了,心有惊喜,也有忐忑,好比背着一块稀世之宝,他怕自己的肩膀太薄,解钏卧不舒服,怕自己凝神排风落下冷汗,弄潮了如雪般无瑕的皮毛。这一路却顺利得让他不敢相信,解珠说得不错,午时未到就瞧见了凉州城,持续几日的大风也停止,不必再由他抵御,但见大漠无垠,浮光跃金。之后再往西去,与这府城擦肩而过,传说中的二百里很快也走过大半,仿佛疾驰向前便能心想事成,任何疑虑都是杞人忧天。

意外出在最后三十里。

此时夫诸脚下踏过的已是红沙,一行人确实走对了方向,进入了那片红色的沙漠。解凌遇目力特殊,可视极远,却瞧见前方黑烟滚滚,迷障一般隐去天日,好比横在前路正中的一座漆黑城邦,吸去所有光线。

“哥哥!”解珠也察觉了异样。

“……像是魔气!”寻青半解开包袱,指尖立着三支探魔针正在狂转。

“继续走。”解钏则落回长鞍,声音传至解凌遇耳边。

小狐没了踪影,他的两个拇指还戴着解凌遇方才戴在狐爪上的草编小圈,直接绕过解凌遇腰侧,与他一同持缰,颊侧抵着他的鬓发,与他保有平齐的视线。如此一来,解凌遇便无惧无畏,只管策马向前了。

二十里,十里,五里,三里……

解凌遇能感觉到鞘中隐震,玄铁随时会迸出金石之声,是了,那就是了,是一种呼唤,召他举剑屠魔!

魔气已然扑面,那黑烟围城近在眼前,此时不出手,更待何时?

却在他垂手提剑的那一刹那,忽觉腰间一空,是解钏拔了他的无双,只身冲向魔阵之前。解凌遇只见他皓白背影,凌于魔阵之上,再一刹那,这背影举剑,入阵,消失。

轰!

气浪自魔阵中央翻出,推得四围风鸣地震,十里内的沙丘都成了平地!

而在所有人做出反应之前,这魔阵已被劈成两半,瞬间烟消云散,天地清明,把阵中所藏露了出来——那是座石头堆成的小城,城门挂着绛红旗帜,无声坐落红沙之间,被一条晶莹河道环绕。

也就在这一刹那,解凌遇急驱夫诸,不顾层层气浪的冲蚀,奔至这城门前。

同行两位都人仰马翻,被推到了几里之外。

“吁!”他无心顾及其他,勒住缰绳,抬眼只见“灵犀”两个大字,刻于巨大红铜匾额之上,铜锈却是惨绿。

于门外只能瞧见城中荒路一条,其上无一人影,唯有风声猎猎,这就像是座空城。

而解钏就站在这里,与他隔了几步远的位置,拎着长剑,正与又几步外的一人对峙。

那“人”就站在无人看守的城门之下。

“你可分得清我们?”他笑着问。

解凌遇不接话,拍了拍夫诸的颈部算作安抚,轻盈跃至解钏身侧,又错开半个身子挡在解钏身前,紧紧盯着发问之人,右手胡乱摸回去,想抓解钏的手。他并不怀疑自己最初的判断,却也无法从对面收回目光,只因那人有着与解钏一模一样的装束,一模一样的长剑,一模一样的脸。

连笑时眼眸弯出的弧度都如出一辙。

正因心中之人、手中紧握之人,都是如此真实,才显得这冒牌货尤为诡怪。

解钏则像是习以为常,径直朝城门走去:“上次还不尽兴?”

解凌遇由他牵着,紧跟其后。

“上次?上次你可没用这东西对付我啊狐王,”那人两眼放光,还做了个恭迎的手势,笑眯眯地倚上城墙,“我且问你,无双宝剑沉寂多年,今日为何重见天日?”

“因为今日有了安身之处。”解钏微笑道,反手牵过腰带,引解凌遇来,归剑入鞘。</p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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