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坏人出动(1 / 2)
第十章 坏人出动
2018-04-15 作者: 乐呵呵
第十章 坏人出动
一觉过去,黑妮清醒了过来,小文的病似乎也好了。“我这是咋了?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?”她浑身无力,到处汗涔涔的,只好怔怔地问小财。
他正在那里抹泪呢,见娘醒来了,高兴地裂开了嘴。“娘,你可醒过来了!刚才你发烧烧得好厉害!”
“哦,我就觉得昏昏沉沉的……”忽然,黑妮羞红了脸,她想起了梦境,想起了二狗……隐隐中总有些遗憾。“刚才谁来过了?没有发生什么吧?”
“刚才支书小老爷来了。”小财很不自然地说,“他刚走!”
“哦,”黑妮微微点了点头,哎呀,万幸!原来不是二狗来了!我这是怎么了?莫非中了杨娃子的奸计了?以后我得小心点!万一出了事,我可怎么对得起二狗啊?!
黑妮哪里知道:正是二狗的一再捣乱下,杨娃子的**计划才没有得逞!
看看**计划完全失败了,一时无法得到他心爱的黑妮,杨娃子只好灰溜溜地回了家。
一到家,杨娃子就原形毕露了,飞起一脚把一只椅子踢飞,他宠爱的狼狗过来献殷勤,也被他踢得接连打了几个滚,尖叫着躲开了。
杨娃子脸色发青:“他娘的,又是哪个狗娘养的坏了我的好事?小财那点小娃娃,绝对不知道忽然回家看看,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!嗯,这个人是谁呢?怎么会对我了解得这么透?……他娘的,这个人太恐怖了!
刘巧嘴吃醋告密?不可能,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!大大麻子?就那个莽汉,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心机;是王出头?这个民兵连长虽然有时也有些心计,但考虑问题恐怕还没这么周全……是那两个知识青年?极有可能!不过,就那么两个十七八岁的孩子,不会想得这么多吧?男女之事,他们懂得个屁!莫非是那个隐在背后的高人?
奶奶的,什么人想跟我向黑妮争宠!想得美!杨娃子心里忽然一动,莫非是二狗?他还没有死?……不可能啊,在那样的天气下,怎么可能活下来?可是他的尸体呢?如果他死了,即使是被什么吃了,也不可能尸骨全无吧?……也许是在水库中,恰巧被什么卡住了,埋住了吧……不过,这个二狗还是不能不防啊……嘿嘿,二狗,不敢你是人是鬼,看我怎么把你们一个个抓出来收拾掉!
公社大会进行完了,接下来就该各个大队召开了!当然是本大队的阶级敌人。
晚上,乌龙大队召开了大队委员扩大会议。出席会议的有:大队支书、大队长杨娃子、妇女主任兼大队会计刘巧嘴、民兵连长王出头、大队委员、生产队长等人。
会议开始了。
首先,杨娃子宣读了上面颁发的《通知》,要求各公社、各个大队认真对待,搞好各个大队的生产和治安工作,防止坏人侵入。
杨娃子说:“革命领袖告诉我们:虽然把日本人打败了,现在我们的社会中还存在着阶级敌人的斗争。上面已经开始了向‘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’夺权的斗争;在基层,我们要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斗争
“怎么斗争?”小季谄媚地问。
“就像公社一样,开大会宣传党的号召,有什么新情况,马上报告”杨娃子说,
“在我们村里搞革命?”王出头捏了捏流出来的鼻涕,抹到鞋底,疑惑地问,“我们村里有阶级敌人?谁是阶级敌人?谁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?谁是黑五类?”
“有,当然有!各村各地都有阶级敌人!”杨娃子说,“大家好好想想,把他们全抓出来,不让他们一个漏网!”
“日本鬼子被赶跑了,蒋介石也被赶到台湾去了,我们自己的队伍里也有阶级敌人?怎么可能?”王出头很不理解,他经常对一些问题提出质疑。
“这可都是上面说的,”杨娃子说,“上面说的话不会错!”
王出头默默不语。
杨娃子说,“找不出阶级敌人,那是我们的阶级眼光不够明亮!认识问题不够深入!”
“对,我们要擦亮眼睛,战争到底!”小季举起了拳头。他可是一向支持支书的,没有支书他怎么能干上一队的计分员保管呢?
“我们一定要把藏在生产队里的阶级敌人抓出来!”一队队长举起了胳膊,高声喊。可惜没有人跟着附和。白天,公社里开的大会就是这个样子的。
“上面要求每个大队明天就要召开大会!还说要到村里来检查。”杨娃子问,“大家看看,我们村谁是阶级敌人?”
“知识分子啊,”刘巧嘴笑着说,“我们村最有文化的莫过那两个知识青年了……就是李阳和刘成。他们来路不明,只从他们到咱村,发生了很多事情,他们才是阶级敌人。第二天,刘巧嘴把目标指向了他们,
所有的人也都指向他们,这两个无辜的青年可遭了罪。杨娃子做什么,刘巧嘴就支持什么,让她怎么做,她就怎么做,为了得到杨娃子的芳心,刘巧嘴愿付出一切。
批斗他们两个知识青年恐怕不合适吧?他们都是孩子,怎么会是阶级敌人呢”民兵连长王出头反对,“况且,他们原来可不是我们村的,那怎么能行?”
“到我们这插队,就是我们村的。”杨娃子心想能这样把他们几个收拾了也好……
王出头说:“可是,他们都是工人出身,他们是到我们村来接受农村教育的又红又专的无产阶级接班人……”
“就因为这样,我们才要把他们身上的资产阶级生活习性改变过来”杨娃子说,“这样更有利于他们的成长!”
“那‘黑五类’呢?他们又是谁”王出头说:杨娃子狠狠地瞪了一眼说:“这个我们村可就不缺了!应该首先在我们村找地主、富农出身的,又有文化的人来”
解放前,全村里最富的当然要数老私塾先生杨学问家了,不富裕怎么能上得起学呢。
“嗯,你说的就只有老先生杨学问了。”王出头说,“可是,他老人家怎么能斗?他从抗日战争时期就在村里教学……为咱村培养了不少的人才,做了不少善事,没有功劳,总还有苦劳吧”
“那也得斗,他又有知识,又是地主出身!”杨娃子说,“在阶级斗争的问题上,我们不能讲私情!”
忽然,小怪提议:“年前,张耐用制造垃圾船,害死了那么多的革命群众,他就是反革命分子!他家人都死了,还有他一个姓的……”大麻子就是其中一个。
“那怎么行?我们**讲究的是‘一人做事一人当’,怎么能再找他同姓人的麻烦?”王出头坚决反对。
“张家的人就算了吧。但大麻子不能放过”杨娃子说:“是啊,是啊……”大家纷纷赞同。大麻子在人们的心中可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坏家伙,没有人袒护他。
“在公社,我们都发了一本领袖语录。”杨娃子又动员说,“领袖说了,对阶级敌人,大家要进行坚决彻底的斗争。不管是谁,都是不能讲什么情面的……”
“是啊,是啊,我们不能忘本!”大家都说。
村子里当晚就贴出了大字报……
这些天,大麻子腿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,他每天都会到生产队里参加劳动。有人问:“大麻子,你不是在县里当官了吗?怎么总是呆在家里?”
“哎--别提了,别提了!”大麻子连连摇手,“那官可不是人干的!杀人呀……”
原来,过年之后,大麻子又去了几趟县城。本想进城过过轻松自在、让人羡慕的领导生活,不料,正碰上县里阶级分子武斗。为取得绝对性的胜利,乔大名一派动用了真刀真枪,一时间,枪炮声声,仿佛又回到了战争年代。看着对方和自己的伙伴们一个个倒下,身上血流如注……直吓得大麻子战战兢兢、浑身发抖,腿肚子转筋,他便偷偷地扔下枪,脚底下抹油,又溜了回来。不管乔大名怎么招他,他也不回去了!
大麻子想:还是自己村的人好,都是兄弟爷们,有事能担待,不会好不好就“红刀子进去,白刀子出来”。
一天夜里,天刚朦朦亮,大麻子隐隐约约的听到脚步声,忽然“咣当--一声”,房门被人踹开了,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,十多个人出现在他的眼前。为首一人竟然是小学教师张来客,其他的都是本村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。他们人人都穿着一身绿军装,袖子上戴着红卫兵袖章。大麻子心知坏了,这个外来户又有什么事情找到我的头上了!
“大麻子,你是我们大队的阶级分子,大队委员会已经下令抓捕你!”
“不,我不是,你们不要抓我--”不等大麻子争辩,几个年轻人就一拥而上,将大麻子按到在地,将他别烧鸡一样地捆了起来。
一伙人推推搡搡地把他推进了大队办公室。办公室里,杨学问老人、李阳、刘成几个老师早已经关在里面了!
“二爷,李老师,你们怎么也……”大麻子有点惶惑了。他怎么也想不出这是为什么,大家究竟犯了什么罪,会遭受这等待遇,同时有为自己打抱不平,我他妈的怎么这么倒霉,所有的坏事都会轮到我头上,我咋就一点好都轮不到呢,这难道是命运的安排,上天的捉弄,故意让我受到如此的摧残。
原来,也是在那天漆黑的夜里,李阳和刘成两个正在睡觉,“当--”“当--”“当--”,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谁啊?”
“是我,张来客”
“哦,张老师啊?有事吗?”自从那天晚上,李阳就时刻注意着张来客,对他留神了,只是日常生活中也没有发现什么怪异。
“李老师,小财家出了点事,你快去看看吧!”
“啊--?出什么事了?”李阳心里一乱,慌慌张张地打开了门。哪曾想,门一开,张来客和一群民兵就蹿了进来,一个个身着绿军装,左袖上还戴着红卫兵的袖章。
张来客一脸的傲慢:“你们两个很会隐蔽呀,现在,你们的真实身份我们已经查明,快快束手就擒吧!”
一看这架势,李阳就明白了。不等他们近身,飞起一脚,把靠近自己的民兵踹了个嘴啃泥,身子一晃,闪到了张来客的面前,一拳击向他的面门。说时迟,那时快,张来客不躲不闪,右手一伸,像一把钢钳,一把钳住了李阳的手腕,李阳痛得龇牙咧嘴,仿佛骨头已经碎了。他强忍剧痛,飞起一脚,去踢对方的胯下,结果又被对方一把抓住,两手一使劲,向远处一扔,“噗通--”一声,李阳被远远地摔在地上,再也爬不起来了。李阳心想:这小子看上去斯斯文文,就是个教书的料,没想到伸手这么厉害,绝不是一般的人,看来我太轻敌了。
“嘿嘿,想和我过招,你还得再练几年!”张来客一阵奸笑,拍拍手,弹了弹衣服上的尘土。几个民兵冲过去,抹肩头笼二臂,把他绑了起来。
那边的刘成,也早已经被民兵捆了起来,摔在地上。他们俩的宿舍,一收拾,就成了关押五类分子的小黑屋。不一会,杨学问老人被抓来了,大麻子也被抓来了。
“这就是阶级斗争吗?”刘成说,“咱们就是比别人多识几个字!没招谁没惹谁,干嘛要抓我们啊?”
“杨老师更亏了!”李阳说,“乌龙大大小小、老老少少能识几个字的,基本上都是杨老师教出来的。哎,到头来还得挨!有文化就是错吗?”
杨来客老人说:“阶级斗争就转找有文化的?!我们到底是做的什么孽,一辈子辛辛苦苦,到头来却是这么个下场,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啊!杨老先生唉声叹气!”
“俺没文化,什么都不懂,什么坏事都没做过,干吗要抓俺。”大麻子气分的说着:刘成接着说:“我们两个都是工人出身!我们积极响应领袖‘上山下乡’的号召,深入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。为什么还要批斗我们啊?真是没有天理!”
“哎--”不知道会挨怎样的批斗呢,大家一声声叹息。
“别着急,事情总会过去的。”李阳说,“恐怕这其中还有不可告人的阴谋!”
天刚蒙蒙亮,生产队长就已经在大街小巷里吆喝开了:“今天歇工--,开批斗会!”
……声音拉得长长的,很有特色。
“咚--咚--”
“嘡--嘡--”
“开大会了,看热闹去喽!”
“快去占窝去喽,不去没有地方了!”
刚吃过早饭,就听到街上锣鼓喧天,热闹非凡,孩子们叫着、喊着,呼朋引伴。
“哥,外面是干什么的?”妹妹问小财:由于公社和各个大队都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“阶级斗争”,学校里都停课了,所以,小财只好呆在家里,照看着弟弟妹妹。
“是咱们大队开批斗会的”小财说。
“走啊,小财!开会去!”后院的未来领着他的几个弟弟抱着板凳走过来,他们本是大山联中的同班同学,由于水难事故一起辍学了。
“好的,”小财说,“我回家安排一下,领着弟弟妹妹就去!”
“嗷--看热闹去喽!“文文兴奋得小脸红红的。弟弟丫丫高兴的连蹦带跳,外面那锣鼓声真是好听!大街上,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,抱着大大小小的板凳,一起向大队院涌去。人们年头到年尾上工、参加集体劳动,难得有这么一次放松的机会,就好比一次集体娱乐活动一样,这些孩子们谁也不知道是干啥的,个个都洋溢着兴奋的心情。
大队院里,办公室门前,放着几张办公桌,墙上贴着几张大红纸,上面写着“乌龙大队批斗大会”几个大字,红纸黑字,非常醒目。
这么小的小山村,有什么阶级敌人?会批斗谁呢?大家都很纳闷。
批斗大会就要开始了。
乌龙委员会的成员坐在了主席台上,他们是杨娃子、王出头、刘巧嘴、杨大成等人坐在主席台一侧,二十多个大队民兵,在民兵排长张来客的统帅下,身穿绿军装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那里。
乌龙大队全队的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都来了,他们聚集在大队院里,有站着的,有坐着的,有窃窃私语的,有大吼大叫的,有的孩子在跑来跑去,有的在哇哇哭闹……整个院子熙熙攘攘、人声鼎沸!站在那儿面对面说话也几乎听不见了,两侧的锣鼓手敲响了锣鼓,“咚咚咚……”“嘡嘡嘡……”
一阵锣鼓声后,杨娃子站了起来,他用拳头擂了擂桌子,大声说:“批斗会就要开始了!批斗会就要开始了!”请大家都静下来,声音仿佛晚秋树上的枯叶稀稀落落地少了下来。
“同志们!”杨娃子脸色一整,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,“今天,我们大队坚决响应党的号召,召开一场批斗大会,这次大会的目的是清除阶级知识分子,彻底扫清这些阶级敌人,使人民过上平稳幸福的生活。
杨娃子接着振臂高呼:“把革命进行到底”可是,只有几个人跟着他在喊口号。
“大家跟着喊口号呀!”杨娃子大叫一声:“再来一遍!把革命进行到底,清除阶级分子!”这时人们高呼,声音大了许多。
“打倒走资派!”
“打倒黑五类!”
“好了,”杨娃子对大家的表现很满意,“我们批斗阶级敌人绝不能徇私情!不管是谁,我们都要大胆揭露他们的罪行!数一数他们所犯的罪恶!好,下面开始批斗!”
王出头宣布说:“第一个阶级敌人是大麻子,他是‘黑五类’中的坏分子!”
张来客在下面大喊一声:“把阶级敌人大麻子押上来!”
办公室的门开了,两个民兵抓着大麻子的肩膀押到了台前,大麻子的头上戴着一个高高的帽子,是用白纸糊成的,白纸上还用毛笔写着“阶级敌人大麻子”几个大字。他一出来,就引起全院落人们的哄堂大笑。
“大麻子又戴孝帽子了!哈哈……”
“不是,那是绿帽子吧。”
“下面,请兄弟爷们上来数一数大麻子的罪恶!”可是,台下冷冷清清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没有人上来,也没有人说话。
好一会儿,小怪站了起来:“第一,大麻子的作风有问题!”
“对,对!”不少人随声附和着,这个大麻子,把村里的两个美女都霸占了,真是太不像话了!
“第二,他经常小偷小摸,思想道德败坏。”这一说,大家七嘴八舌,有话可说了。
“那一年,大麻子偷了俺家的大公鸡吃了,去找他还不承认!“
“他偷吃了俺家的狗!”
“他到俺家园里偷过菜!”
“他是个大坏蛋!有次,他专门捉了一只小蛇放在妇女们干活
的附近,把她们都吓坏了!”
“大麻子故意找来蒺藜,撒在人们经常光脚走过的地方,看到别人扎得跳圈而暗中取乐。”
“那一年,他在俺家自留地里的南瓜上挖了个孔,向里面撒尿拉屎,然后再封上口和好的一样……真不是人干得事情!”
“大麻子是一个公认的无恶不作的坏小子!兄弟爷们,上来揍他!”杨娃子一声鼓动。
几个妇女上来了,有抓他的头发的,有抓他的脸的……大麻子从县上混来的那身军装被撕扯得裂开了缝,后背上露出肉来。
小怪乘机冲过来,一脚踹向他,想把他踹倒在地。“哎吆!”他纹丝未动,小怪却抱着脚喊起来。
张来客冲过来,一脚将大麻子踹到,大声叫道:“把他带下去!”两个民兵把大麻子拉了
下一个批斗的是老先生杨学问。老人已经六十多岁了,头发都白了,还在大队小学里任教。他的辛苦、任劳任怨,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。老人一被押出来,全场人们鸦雀无声。老人头上也戴着白色的高高的帽子,上面写着“大地主坏分子杨学问”几个字。
高喊:“杨学问是我们学校的老教师,教育了我们村一代又一代的人。但是,他家在解放前是地主!他是地主出身!我们新中国的接班人不能再接受地主的教育!”
“对!”小怪忙接过来说,“打倒大地主!”
“打倒大地主!”有人高声跟着喊,这声音仿佛根本不经过大脑,别人叫什么,就在后面喊什么。
“打倒大地主杨学问!”
“杨学问,你家从祖上就黑心!”小怪说,“那一年,我老爷爷得了重病,没有钱治病,想把那仅有的二亩地卖给你家,你爹爹落井下石,一再压低土地的价格!……让俺家少卖了好多钱!”
“这是大地主剥削劳苦人民的铁证!”说着,又高声“打倒大地主杨学问!”
“打倒大地主杨学问!”……
“杨学问!”“你身为教师,说话要诚实!你说说,你这辈子你做过哪些亏心事?”
杨学问老人想了想,说:“一些孩子上课调皮,我曾用戒尺打过他们的手!”
“对,我就被他这样打过!”一个小青年站起来说。
“那还了得!”小怪说,“你这是殴打贫下中农的孩子,毒害无产阶级的接班人!你这是地主阶级向无产阶级的进攻!”
“打倒黑戒尺!”小怪高呼!
“打倒黑戒尺!”一些孩子也跟着叫起来。
忽然,有几个孩子冲上台,一脚将老人踹倒!接着,又接连跺了几脚!杨学问老人躺在地上,嘴角流出了鲜血,民兵去拉也拉不起来了。他们解开了老人手上绳索,可是老人还是昏迷不醒。两个民兵架起老人的两个肩膀,拖回了小黑屋去子。老人的头耷拉着,两只脚面磨在地上,一身的尘土。
接下来,批斗的是知识青年李阳和刘成。这两个人,都在十七八岁上下,来到乌龙只有几个月的时间;但是他们和乌龙的孩子们相处得非常融洽。尤其是李阳,很得社员们的喜爱。这么好的小老师,怎么可以批斗他们呢?
忽然,张来客走上台,拿着一张纸说:“同志们,兄弟爷们,经过调查,我们发现,来到我们大队来插队改造的这两个人,不是什么又红又专的接班人!而是走资派和黑五类的孩子!李阳,本名是谢自强,是原县长、‘走资派’谢本来的儿子;刘成也是县上一个黑五类的儿子……”
“哇--”小财大吃一惊,“李阳是县长的儿子?不像啊……”
“老子是‘走资派’,儿子一定也是‘走资派’!我们绝不能包庇和纵容他们!”
“我们要让‘走资派’认识认识无产阶级和贫苦农民的伟大力量!”
“打倒走资派!”
“打倒黑五类!”
张来客冲过去,飞起几脚,把绑着的李阳踹倒在地,接着就是几个民兵的拳脚乱飞……
“他们两个人,狼狈为奸,想逃到我们大队来避难!我们要坚决把他们揪出来!”
党教导我们:‘宜将剩勇追穷寇,不可沽名学霸王’!打呀--打呀--”张来客、民兵以及一些不知是非的人们,一拥而上,把他们两个痛打起来。
杨娃子的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。嘿嘿,小娃娃,你们和我斗还嫩着呢!
批斗大会一直持续到下午才结束。几个阶级敌人又被关进了小黑屋里。
一天下来,小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:党让怎么做就怎么做,他说该批斗阶级敌人就应该批斗阶级敌人。可是看到这些“被误认为是阶级敌人的人”在台上被人打、被人骂,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。至于为什么,自己也说不出来”。
如果仅仅批斗大麻子那个坏蛋,也倒罢了;像老爷爷杨学问这样的好教师怎么也要受到批判?李阳哥哥到底是什么身份?他为什么要改名?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?这么受欢迎的小老师为什么会受到批判?……这许许多多的问题他都无法想明白。世界怎么变得这么复杂,忽然之间好人都变成了坏人,小财一下子真接受不了。
晚饭一过,黑妮一边收拾东西,一边和小财商量着:“挨斗的那几个人一定吃不上饭,你给他们送点去吧!”
表面上,黑妮和大麻子早已经恩断义绝。可是今天,当她看到大麻子受到众人毒打的时候,黑妮的心里还是很痛,仿佛挨打的是自己一样。黑妮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。她知道,大麻子本是一个很实在、很有上进心的人,曾受到兄弟爷们的称赞;都是因为一连串的打击,才使他心理失常,做出那么多的糊涂事。说起来,自己也有一定的责任。
“行,娘。”小财说,“多带点,他们人多!”
看看天已经黑下来,小财腋下夹了厚厚的一包袱煎饼,手里提着一暖瓶开水,快步向大队院走去。还在大门外,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。
“小怪,你就让我给他送过去吧!他都一天没有吃东西了!”原来是后院大娘王大花的声音。
“不行!”小怪说,“支书专门交代过,任何人不许给他们送吃的!”
“不让吃饭,那不把人给活活饿死了?”
“饿死了活该!这些大地主、黑五类早死早托生!”小怪奸笑着说:“嫂子,哥死了,有大麻子;大麻子死了,还有我小怪呢!你就不能送点吃的来关心关心我!哈哈……”小财这才发现,大队院里有好几个人把守着那间小黑屋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王大花提着东西气冲冲地向外走去。小财赶紧藏到大门外一个柴垛的黑影里。
“别走啊,嫂子!”小怪笑着跟了出来,“我也没有吃饭呢,给我吃吧。”
“我家的狗还没有吃饭呢!”大娘愤愤地说,“恶狗吃多了有什么用,就知道咬人!”
就在这时候,张来客走进了大队院:“咦,嫂子真在这里呀。支书让我来找你!”
“什么事?”大娘很诧异,这个支书仿佛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她。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张来客说,“你跟我来吧!”
“到哪去?”
“你不是来给大麻子送饭吗?想送饭就跟我来!”
大娘只好跟着张来客走了。“哎--”忽然一声叹息,“造孽!”小财听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说话的声音,把他吓了一跳。扭头一看,原来是民兵连长王出头。“大爷--”小财轻轻地叫了一声。
他一摆手,轻声说:“我去把小怪他们几个引开,你给他们送饭!”小财使劲地点了点头。
“小怪!”
“哦,是连长!”他笑着说,“你腿脚不方便,天黑了,还出来干什么?”一脸的媚笑。
“我来查查岗!”王出头说,“第一天批斗阶级敌人!别让他们给跑了!”
“有我小怪在,您请放宽心!保证小鸟也飞不进来,蚂蚁也爬不出去!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,”王出头说,“你们都还没有吃饭吧?”
“没呢。”
“那--你们回家吃饭去吧,我在这里替你们站岗!”
“那赶事好!那赶事好!”他们几个正饿得肚子咕咕只叫呢。小怪和那几个民兵匆匆忙忙地离开了。王出头向柴垛旁挥了挥手,小财一溜烟地跑进了大队院。
小黑屋子里,黑乎乎的一片漆黑。能听到里面有人轻轻地说话的声音。“李老师,李老师!”小财说,“我给你们送饭来了!”
“是小财!好兄弟!”李阳喜出望外,冲到窗口握住了小财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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