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决断(增补)(1 / 2)
李珏宁和李廷逸心中着急,丢下马车骑马一路奔驰到安平坊的时候,发现崔嬷嬷就候在门口。
李珏宁大伟诧异,翻身下马,“嬷嬷,您怎会呆在这儿,产婆医女打点好没?”
看见李珏宁,崔嬷嬷似是松了一口气,拉着她往里走,小声道:“俣俣夫人不肯听产婆的话,这会儿还倔着,大姑太太正在里面劝慰她。”
李珏宁撂了脸。
李廷逸在一边听见脸色也不好看,没好气道:“她想做甚?”
崔嬷嬷为难的看了姐弟两人一眼,才无奈道:“俣俣夫人想见佢梁王。”
李廷逸脸上立时变得风雨欲来,“好大的气性。她是想吓唬谁,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她的骨肉,居然用来要挟别人。有本事今儿她就别生!”
“廷逸!”
李廷逸没理会李珏宁的斥责,冷冷道:“三姐你不用说了,当年我和三哥带着人去厉戎救她,落难之时九死一生,的确多亏她为我和三哥掩饰。可她当时若不是知晓我和三哥的身份,知道大哥的权势,未必会尽心竭力,说到底不过是想为今后留一条退路罢了。她是厉戎王妃,看在她的情面上,大哥连佢梁王都放过了,还有她和左蠡王所生的三个孩子,大哥还赐了汉名,让人送到讲武堂进学,哪一点对不起她?佢梁王至今不肯归降,大哥不过是派人将其软禁,她就依仗身份,三天两头哭闹着要去见佢梁王,还借着三月一次的见面机会有了身孕,不外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和性命要挟咱们罢了。”
李珏宁和姑母李桃儿感情深厚,听过李廷逸的话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。可她毕竟是女子,对外人娇纵些,对家里人,有时候实在是狠不下心肠。
说起来,一个女人,想要保住自己的丈夫,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女,又犯了什么大错?
崔嬷嬷在边上看李珏宁和李廷逸明显主意不同,只在心里一个劲儿叫苦。
三人正站在院中,不妨有人站出来直直走到跟前就跪了下去。
“姑姑……”李珏宁惊呼一声,忙上去搀扶。李廷逸虽未说话,看着姑母李桃儿泪水涟涟的模样,眉宇间亦闪过一丝不忍。
李桃儿当年因范氏的缘故远嫁又所托非人。李桃儿之夫胡威好赌好色,输了银子要把李桃儿所出的三个女儿卖出去换银子,李桃儿没办法,带着儿女逃出家门,之后逼于无奈将女儿卖给路过办事的宋氏做奴婢。洛水宋氏因得罪当时的王太后,后被夷三族。李桃儿的三个女儿跟着主家成了罪籍。元庆年间,李廷恩因奉昭帝旨意清查当年的宋氏一案,无意中得知李桃儿次女宋素兰被送入教坊司,又因缘际会成了京中官员张和德的外室。
不过宋素兰颇有野心,当年拒绝李廷恩的帮忙,一定要入张家为妾,因而之后李廷恩虽让人照拂她,却一直不肯帮忙她坐上主母的位置。张和德多年无子,宋素兰生下一子后背养在张和德正妻名下,平素日子过得不坏,只是李廷恩起兵后,宋素兰的生死就没人能弄明白了。李桃儿幼女,被卖入宋氏不久便已去世,李桃儿问过宋素兰,得到的是语焉不详的答案。李桃儿心如明镜,却不肯再去追问次女。
而让李桃儿牵肠挂肚的长女,就是正在生产的俣俣夫人。李桃儿长女被卖入宋氏后,因生的柔美,又性情温婉,被宋氏的七太太选中在身边做二等丫鬟,赐名叫宋渔儿。王太后下旨诛杀宋氏时,七太太正好带着儿女住在乡下庄子上。得知大难来临,宋渔儿主动站出来顶替七太太一女的身份,被发入西北边军红帐之中。哪知一到西北,就遇上厉戎人来打柴,宋渔儿因此被掳掠去了厉戎在孟苍山的王宫上,成为厉戎那那汗部左蠡王的宠妾,后因得宠,接连为左蠡王生下两子一女,又被左蠡王立为右阏氏。
李廷逸到西北之后,一直暗中查探宋渔儿的下落,还将事情托付给在西北长大,出身西北望族,身上又要一半蛮族血统的好友高作蔚。高家世居西北经营马场,私下与西北各部蛮族有不少往来。高作蔚得到宋渔儿可能在孟苍山的消息后,告诉了李廷逸。李廷逸带着李廷文赶往厉戎救人,却陷入敌手,跟随的侍卫折损泰半,还是遇上宋渔儿得到庇护才保住性命。不过那时的左蠡王已死,其弟佢梁王掌权,宋渔儿因此又成了佢梁王的宠妾。
李廷逸能一路到厉戎救人,其实全是大燕*郡主杜玉华设下的陷阱。那时局面危急,李廷恩得知李氏族人被戮杀,已宣告天下起兵谋逆,实在分身乏术。故而李廷恩让麾下大将涂天刀分兵前往孟苍山营救李廷逸。
以前李廷恩留下厉戎,只是为了告诉大燕朝廷他在西北仍有敌手,既已宣告谋逆,李廷恩便再无顾忌,令涂天刀率领精锐炮营随行。涂天刀让手下的炮兵用神武大炮对孟苍山连轰三日,几乎将偌大的孟苍山夷为平地,只留下孟苍山顶的王宫摇摇欲坠。后又亲自带着西北军中的破刀军攻上王宫,俘虏佢梁王,救出李廷逸与李廷文还有宋渔儿,由此涂天刀晋升为李廷恩麾下将领之首。
宋渔儿被带回西北安置后见到亲人,自然分外欢喜,可她偏偏对佢梁王动了真情,又惦记三个儿女,整日不吃不喝,跪在李火旺与林氏等人跟前哭求,哀恳李廷恩放他们一条生路。
起初李桃儿对宋渔儿如此做法又打又骂,后来终于熬不住,想到一女已死,一女生死不知,在眼前的仅剩下这个大女儿,还吃过许多苦头,李桃儿丢下脸面,陪着女儿一起跪在李廷恩面前哭求。李廷恩终于松口,下令将抵死不降的佢梁王从牢中放出,软禁在沙洲城外的一处别院里,又挑选饱学之士和教养嬷嬷到宋渔儿的儿女身边,教导他们读书识字,懂规矩,明礼仪,赐长子汉名为左忠,次子名为左义,女儿则名左雅。后又让人将左忠左义送往讲武堂学习诗词歌赋,令人暗着旧称唤宋渔儿为俣俣夫人,还答应宋渔儿每三月可与佢梁王见一次面。
奈何谁也没想到,宋渔儿对佢梁王情根深种,得寸进尺,为让佢梁王被放出,趁着见面之时支开随侍,服用药物后与佢梁王欢好,还因此有了身孕。
李廷恩得知消息后虽未说什么,李桃儿却勃然大怒,头一回对长女动了手,并要大夫开药打掉孩子。可惜宋渔儿的孩子本就是用药方得,宋渔儿多年辗转,数次生子,加上心神郁郁,底子早就亏了。宋渔儿为瞒着人,之前还用带子把肚子勒紧,以致近六月时众人才得知她有孕之事,此时再打胎,连大人的性命都难以保住。万般无奈下,李桃儿只得认命帮长女保胎,用话哄着她,答应这个孩子生下来,就想法把佢梁王放出来。
然而宋渔儿虽天性纯然,左等右等始终未得好消息,终究忍不住,今日与李桃儿爆发激烈争执,坚持要见一见佢梁王,为此摔在地上动了胎气。李桃儿赶紧唤来早就备好的产婆和医女,谁知宋渔儿却坚持不肯听话生产,非要见到佢梁王后再生。佢梁王是厉戎大王,没有李廷恩的令,谁敢放他出来?可宋渔儿身份不同,李桃儿又在边上看着,她是李廷恩敬重的姑姑,连崔嬷嬷这等早就在李家服侍的老人都不好说话,万般无奈,只得去请了李廷逸和李珏宁过来。至于李火旺李二柱这些人,崔嬷嬷清楚,是万万指望不上的。哪想正为难呢,李桃儿又出来了,崔嬷嬷觉得今儿真是要老命了。
“大姑太太,您这是作甚,有话好好说就是,快起来。”崔嬷嬷给左右使了眼色,下人们忙涌上去要把李桃儿搀扶起来。
李桃儿却执意不肯,对着李廷逸泪如雨下,“廷逸,大姑知道你大表姐不争气,她糊涂,她该死……”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,心如刀割,“可她到底是我身上掉下的肉,她自小就命不好,遇上我这么个娘,那样个混账爹,她吃足了苦头。”想起长女的艰险,李桃儿心口像心口压了块大石头一样喘不过气,“我不敢管廷恩的正事,我就求求你们,好歹让她见见人,安安心,把这会儿撑过去,等孩子落了地,她还是要死要活的,我也不管了。”
“姑母……”李珏宁着急的看了看李桃儿,又看看李廷逸,低声道:“廷逸,厉戎的军队早就被大哥打散了,佢梁王是个空架子,用重兵看着,他一个人也跑不了,何必为难姑母。”
李廷逸瞥了一眼李桃儿头顶憔悴的面容,拳头攥紧断然拒绝,“不行。”
“廷逸!”李珏宁见李桃儿已绝望的伏在地上,再看李廷逸冷酷的神情亦有一丝怒气,“只是见一……”
“这次临盆是见面,下次是不是就要抱着孩子说不肯放佢梁王就要去死。”平日总是嬉笑戏谑的人一旦决然下来,犹如煞神。李廷逸半步不肯退让,冷冰冰道:“孩子也罢,性命也罢,都是俣俣夫人自己的,她若肯好好产子,府中灵药,州内名医,随她支用使唤。若不肯……”他当啷推剑出鞘,话中不带一丝烟火气息,“一尸两命之时,便是我取佢梁王与左家三兄妹项上人头为她送祭之日!”
所有人都被李廷逸杀气四溢的话惊住了。
李廷逸定定看着李桃儿,“姑母,廷逸记得您数年照拂疼爱。可这西北,是大哥的西北,这天下,会是大哥的天下!佢梁王曾为厉戎王,至今仍有余孽在外伺机而动,大哥远征在外,我决不允许西北有任何差错。没有大哥的话,谁敢将佢梁王放出来……”他视线移向李珏宁,“休怪我李廷逸翻脸不认人!”
李珏宁又羞又恼,瞪了他一眼,“你以为我会这样不分轻重。”
李廷逸没接话,却用冰凉的视线锁住了地上的李桃儿,“姑母,我知道你手上有一面出城的令牌,今日情形特殊,还请您先交出来罢,待此事过后,廷逸自会向您请罪。”说罢不等李桃儿反应过来,他一个眼色,就有人上去解下李桃儿腰间的令牌,接着他断然一喝,“来人,送大姑太太去厢房休息。”不给人明白辩驳的时间,强压着已然无话的李桃儿去了厢房。
↑返回顶部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