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决断(增补)(2 / 2)
看着这一切发生,众人噤若寒蝉。
许久李珏宁打破沉默,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依旧将虎口卡在刀鞘上的李廷逸一眼,叫来崔嬷嬷,叹息道:“嬷嬷,你进去把廷逸的话告诉俣俣夫人,是生还是死……”她犹豫了一下,随即接着道:“全看她自己了。”
崔嬷嬷没有多言,给两人福了福身,进了产房之中。
之后姐弟两人一直站在院中等待,谁也不曾再开口说话。直到天色昏沉,崔嬷嬷从产房中奔出,脸上还有一丝残存的心意,“四少爷,五姑娘,俣俣夫人生了位公子,母子均安。”
李珏宁只觉浑身憋着那股劲都松了,不由自主就往后倒,好在被丫鬟们扶住了。李廷逸推剑还鞘,眉宇间却窜起一丝凝重,他抬头望着夜空,喃喃道了一句,“是个儿子。”
夜色渐深,李珏宁的车驾跟随在李廷逸后面出来,待出了大门,李珏宁掀开车帘,望着李廷逸。
李廷逸与她对视片刻,喝令周围的人到周围警戒,丫鬟们离开十步远等候传令。
“廷逸,大哥到底吩咐了你些什么?”李珏宁殷红的唇瓣颤抖了两下,“你,是不是与戴成业来西北有关?”
李廷逸惊讶的望着她,没有说话,许久之后他抬头望向天空,“我一直记得在李家村的时候,那时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,每回你牵着我的手出门,村里人人都夸我生的好,命更好。五姐,你知道么,我那时候喜欢让你带着我出门,并非贪上村里人给我的那点零嘴,我只是喜欢听别人一遍一遍的告诉我,我有个怎样的大哥!”
“廷逸……”李珏宁红了眼眶,她声音中带上了哭音,“难道你以为我会不一心想着大哥么,我……”她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哭出来,“我可是大哥救回来的!”
“你也带大了我,除了大哥,你是我最亲近的家人,连爹娘他们都比不上。”李廷逸翻身下马,过去给李珏宁擦了擦泪珠,他的动作又轻又柔,像是在对待一个疼爱的孩子。
看到站在面前的小弟,李珏宁才发现,那个昔年张着嘴让自己喂蛋羹的弟弟已然长得挺拔如树,腰挎宝剑,眉目锋利,从军阵中几次杀进杀出了。他成了庇护自己的大树……
“廷逸,你到底知道什么?”李珏宁再一次追问,她其实隐隐明白了许多,此时此刻,她的难受和心痛到底是为了胞兄与胞弟将要承担的,还是悲痛将来发生的惨剧,抑或伤心自己无法阻止,她其实也并不清楚了。
“咱们都长大了,迟早要有这一日的。”李廷逸再次给李珏宁擦去眼角的泪水。
正如大哥所说,长久以来处心积虑派人到西北来实行离间之计的杜玉华可恨,大燕朝廷可恨,然而自己没有软弱之处,又如何会畏惧外面的风霜刀剑呢?说来说去,这是宗族里那些人自己的选择。别人可以口蜜腹剑,能添油加醋,他们不动心,将来富贵共享,他们动心,只能刀剑相向,胜者,便掌控他人命运,败者,永世沉沦。
这个道理,从第一天上战场他就明白了,只是他没想到,有一天这个最简单的道理会用在自己曾用性命保护的那些人身上。
李廷逸望着黑黢黢的天空,长长吐出一口浊气,他轻轻的道:“姐,天黑了。”
消息传到李廷恩耳中时,李廷恩颇有感触,欣慰的道:“廷逸长大了。”
从安笑着给李廷恩倒茶,“四少爷将来要做您的左膀右臂,没点本事怎么成?”
李廷恩喝了口茶,问起李廷延,“廷延最近如何?”
一说起这个从安就想笑,“五少爷这些日子一直按您的吩咐读书习武。上回为了背一篇南先生安排的经义,五少爷挑灯夜读,还让把头发绑起来拴在房梁上,结果后半夜的时候瞌睡,边上服侍的人一个去给五少爷打水,一个去给五少爷端羹汤,五少爷没人注意着,一头栽下去,听说被拽掉好大一把头发,额头上还撞的不轻。”他说着没忍住噗嗤一声,“第二日五少爷嫌头上秃了一块不好看,非让身边服侍的保宁和保康各剪了一撮头发给上去。后头说是用的浆不好,头上生了疙瘩,还叫庆春堂的大夫过去瞧过。”
李廷恩嘴角动了动,虽然李廷延的表现看似正常,他心中却难以喜悦。
心头装了大事,仍似以往一般作为,不是将西北的事情彻底放下了,就是将事情深藏心中,总有一日待西北消息传来,便如火星入了雷池,瞬间燎原。
这两种可能无论哪一种,都不是他所希望的。
他放了茶,“涂天刀那儿可有消息?”
从安立时正色道:“昨日已有传信,说涂天刀带着人已到王县,离尧山还有五日路程,算一算,此时只怕应当已到尧山脚下。”
李廷恩嗯了一声,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封军报翻了翻,看到十河府的知府周嘉奏报谷正阳连日捉拿十河粮商审问之事,唇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,对从安道:“让谍卫司的人动手罢。”
从安在边上也看见这封奏报,心中唏嘘,“谷正阳是让大都督吓破了胆,好在这回阴差阳错的没办错事。”他转身出去按李廷恩事前的吩咐传令。
一日后,十河府内谭,萧,梅,黄,海五大粮商主事人尽数被狼骑军统领朗威捉拿下狱,淮南淮北江南江北四道震动!也是此时,众人才在这迅如雷霆的抓捕中察觉,大都督竟果真到了江北道,只是并不在传言之中的九江府,而是到了十河。
消息一传开,九江府内潜藏许久的余汜河不由傻了眼,他心头更是气恨交加。
他舍了正妻,舍了嫡子,舍了在九江府多年打下的基业,把九江府弄得人心惶惶,四处戒严,没想到功亏一篑。那李廷恩不愧是闻名天下的西北王,竟如此狡诈,刻意隐藏行踪,又将仪仗半遮半掩做出来,又将涂天刀召回去问罪,四处令人买粮送往河西。诸般动静,谁想到头来阵仗不小,人偏偏去了十河府!
余汜河气的一巴掌甩报信人的脸上,冲到后院就将躺在床上咳嗽的焦美娘拽到地上,怒道:“贱人,你不是说涂天刀伤重必死,运河上停的粮船一旦烧毁,西北大军必然来不及筹备粮草,李廷恩定会亲自来九江府平定乱局,为何他没有过来?”
焦美娘刺杀涂天刀,虽是趁着对方意乱情迷之时,却也并非没有付出代价。涂天刀毕竟是久经沙场的猛将,就算被焦美娘迷晕了头失去戒备,受伤之后的反击亦非同小可。况涂天刀当时毫不留情动用火铳,焦美娘仓促之下避开已十分不容易,再有西北将领手中的火铳与兵士用的不一样,子药威力更猛,内中散弹更全是实心铅弹,上有火毒。焦美娘没被打中,一颗散弹在飞散时却陷入她腰上的皮肉中。原本只是皮外伤,可焦美娘事后急于躲藏,使铅毒与火毒没有及时清除,随着伤口进入脏腑,外伤未得良药,伤口也跟着溃烂。眼下的焦美娘早已宛如一层破棉絮,连说话都十分费力了。
她被余汜河一拽,丁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,只是不住咳嗽,帕子上全是黑黄的浓痰,还夹杂着血丝。
余汜河厌恶的撇过头,“贱人,还不说话,是不是你没有打听清楚,涂天刀给前线筹集的粮草还有些藏在其余的地方!”大战在即,粮草是重中之重,若那一百多艘粮船就是西北军全部的粮草,李廷恩怎会丢下九江府不管,跑去十河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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